穆子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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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是谁杀了谁?

潘妮前不久才搬到这个小镇,理由很简单,这里没有海。

在搬来之前,她真快疯掉了。
每日每夜耳畔回荡着海浪敲击礁石的喧叫;鸥鸟掠过房顶时拍打着翅膀,或许还会长鸣一声;房子间的小巷挤满了嘈杂的人声,直冲冲涌入她耳中...可除此以外,她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了。

人们说是她害死了赫克托尔,她的丈夫。

可她不知道,她什么都不知道,她都忘了。她只记得嘴唇青紫,浑身冰凉的丈夫躺在一尘不染的白布下,被人们合力抬过一个个街角,在一堵堵白墙间穿过,最后被他们送入海里。

后来她就把屋里都刷成了黑色。
人们就说她疯了,说她是心虚了,说她罪孽深重。

她确实是怕。她害怕见到白色的墙,白色的布,白色的瓦砾,白色的花...这跟她的记忆一样,完全空白。这个本是纯洁的颜色,压得她喘不过气。

人们不愿意跟她说话,怕染上瘟气。

因为她儿子也死了,在一个夜晚。

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。一早上起来她便失声尖叫,慌乱地打碎了七八个瓦罐,把邻居都引来了。所有人害怕又充满好奇地涌入那间刷上了黑漆的屋子,看到了躺在中央,被白布遮着,只露出惨白的脸的尼奥普托列莫斯。

潘妮不碰白布。

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。可是他们还是说潘妮害死了她的儿子。
因为没人找到了凶手,甚至他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。

更没人敢跟潘妮说话了。

白天她抱着陶瓦罐坐在门口,面朝着不远处的土黄色房顶;晚上她拉紧了窗帘蜷缩在床的一角,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,听着寂静夜里显得轰然的拍浪声,彻夜不眠。

她不知道每天能干点什么,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。她每天接受着来往的人恐惧和厌恶的眼神,还有嬉戏小儿扔过来的石子。她甚至都麻木了,因为她无从辩解。脑中一片乱麻,什么也不是。

搬到这个小镇后,她试着开始新的生活。

晚上她终于得以入睡了。她做了一个梦。

丈夫心脏病愈发严重了,那天晚上,他在床上翻滚,捂着胸口,低吼。他疼得浑身是汗,沾湿了床,侵染了被褥。
潘妮站在一旁吓得无所适从,她翻乱了所有的柜子,却找不到能够解救丈夫的药。
赫克托尔受不住,眼睛恍然看不清事物,脑中空空,闪过一片片白色。他揪着被子,眼里满是血丝,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语。潘妮听懂了,他想死,想要解脱。
她忽然就镇静下来了。她摔开了体温计,让里面的水银流出来混到被子里的清水中,亲手喂给了丈夫。
-谢谢你,宝贝儿。
他死了。被潘妮毒死的。

潘妮没醒,梦还在继续。

赫克托尔死后,潘妮和儿子饱受邻居的唾骂。他生前人缘好极了。
儿子从集市回来惊恐地看着潘妮将墙壁一点一点刷成了黑色...可他什么也没说。
又是晚上。尼奥赤脚站在屋子中间,严密的窗帘挡住了所有光亮,他甚至没办法看清自己是谁。只有海浪敲击,鸥鸟鸣声...还有他自己上下齿贝的咯吱作响。
他害怕了,害怕流言,害怕黑暗,但最害怕的,是也许真的有一天,母亲会害死自己。

他爬上潘妮的床,双手扼住她纤细的脖颈。

被发现了。尼奥在潘妮睁眼的一瞬间被吓得血液倒流了似的,浑身发颤。他滚下了床,仿佛面前是什么洪水猛兽。
-别杀我!

很可笑,但确是事实。尼奥是被吓死的。

潘妮忽然惊醒。
她什么也说不出来,即使她记起了一切。
颤抖的手拂面,摸着是湿润。
泪流满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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